陈彩琴

1922年7月在上海召开的中共二大，在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次明确提出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初步认识了党的最低纲领与最高纲领的关系，在党史上具有重要意义。为实现民主革命纲领，中共二大首次提出并系统阐述了具有统一战线性质的民主联合战线政策，在党的统一战线发展史上具有开创性的重要地位和意义。

从中共一大到二大斗争策略的转变

1921年，中共一大代表讨论了统一战线问题，但由于当时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有限，很难制定适合中国国情的革命纲领和具体统战策略。因此，代表们作出不联合其他任何党派，直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的决定。

中共一大后，早期共产党人在系列革命实践中认识到，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仅靠工人阶级孤军奋斗，不团结最广泛的社会力量，难以取得中国革命胜利。因此，他们开始积极寻求与其他党派、阶级之间的合作。

要同其他民主党派建立统一战线，首要考虑的就是同孙中山领导的国民党进行合作。虽然国民党主要代表资产阶级和城市小资产阶级利益，成分复杂、组织涣散，但在当时中国各政党中是比较革命的民主派。孙中山作为中国民族民主革命的象征，在时人心中很有威信，且在南方建有革命根据地。几经挫折后，他愿意同共产党合作，欢迎苏俄援助中国革命。

1922年1月，中国共产党派代表出席共产国际在莫斯科召开的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大会根据列宁关于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的理论，指明中国“当前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中国从外国的羁轭下解放出来，把督军推倒”，建立一个民主主义共和国。这对中国共产党人认清中国国情，制定中国民主革命的纲领，起到重要作用。列宁十分关心中国革命问题，会议期间抱病接见中国共产党代表、中国国民党代表和铁路工人代表，期望国共两党实现合作。中共代表团回国后，将大会精神向党中央和各地组织作了传达。

4月底，共产党、青年团的中央领导人和各地负责干部到达广州后，召开工作会议，主要讨论中国共产党对国民党的关系问题。共产国际代表达林在会上强调建立反帝统一战线的必要性，并提出在保持共产党政治独立性的条件下加入国民党的问题。随后召开的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代表大会接受了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的政治口号。

5月23日，陈独秀发表《共产党在目前劳动运动中应取的态度》，提出在同一目的下，共产党、无政府党、国民党及其他党派在劳动运动中，应该互相提携，结成一个联合战线，才免得互相冲突，才能够指导劳动界做有力的战斗。

6月15日，中共中央发表《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公开表达愿与革命的民主派建立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中国共产党的方法，是要邀请国民党等革命的民主派及革命的社会主义各团体，开一个联席会议”，在共同奋斗的原则基础上，“共同建立一个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向封建式的军阀继续战争”。

6月30日，陈独秀在给共产国际的报告中提到，计划在政治宣传方面，“联络全国各革新党派，作普通选举制及集会结社出版自由的运动；联络各革新党派，作承认蒙古独立及承认苏维埃俄罗斯的运动；联络全国工商界，作改正协定关税制的运动”。

7月16日至23日，中共二大在上海召开。大会通过对中国经济政治状况的分析，揭示了中国社会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质，首次明确提出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纲领，首次全面系统地阐释了建立民主联合战线的重要意义、目标任务、活动方法和实施计划，实现党早期斗争策略的重大转变，为推动国共合作奠定了重要的思想理论基础。

建立民主联合战线的重要意义和奋斗目标

中共二大在全面阐述国际帝国主义对中国殖民掠夺、唆使中国军阀混战的基础上，对中国社会各阶级的状况进行了初步分析，说明建立民主联合战线的重要意义和奋斗目标。

中共二大宣言指出，中国的广大农民有极大的革命积极性，是“革命运动中的最大要素”；手工业者、小店主、小雇主因外资充斥而日趋困苦，甚至破产失业，会大量加入到革命的队伍中；中国幼稚资产阶级为免除世界资本主义经济上的压迫，一定会起来与世界资本帝国主义奋斗；工人阶级经过香港海员和其他工人的经济罢工斗争，足够证明“工人们的伟大势力”，在中国革命中将会成为“推倒在中国的世界资本帝国主义的革命领袖军”。因此，无产阶级和贫苦农民应该援助民主主义革命运动。只有无产阶级的革命势力和民主主义的革命势力联合起来，“才能使真正民主主义革命格外迅速成功”。

中共二大通过的《关于“国际帝国主义与中国和中国共产党”的决议案》中指出，中国若要摆脱世界帝国主义的侵略和推倒封建军阀统治，实现中国全部统一，建立真正的民主共和国，“中国的工人、农民和小资产阶级要建立一条民主主义的联合战线”。工人阶级在共产党领导下加入联合战线，“是达到工人阶级夺得政权的一步过程”，所以组织“民主主义联合战线”是党的一种政策。

中共二大通过了党最早关于统一战线思想的文件《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的议决案》。其中明确指出，建立民主联合战线的奋斗目标就是“以扫清封建军阀推翻帝国主义的压迫，建设真正民主政治的独立国家为职志”。

中共二大宣言更加具体地提出，在民主联合战线中要实现七方面的奋斗目标：消除内乱、打倒军阀、建设国内和平；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达到中华民族完全独立；统一中国（东三省在内），建立真正民主共和国；建设民主自治邦；建立中华联邦共和国；保障工农选举权和言论、出版等自由权；制定保障工人、农民以及妇女权益的法律。中共二大宣言号召中国工人、贫农及全体被压迫的民众，一起聚集环绕在中国共产党的旗帜下共同奋斗，并肩前进。

建立民主联合战线的具体方法和实施计划

为加快推进民主联合战线，中共二大提出，党在议会政治、工人运动、青年运动、妇女运动等各条线建立民主联合战线的原则方法和实施计划。

中共二大改变了中共一大纲领中不经党的特许不得担任政府官员或国会议员的规定，主张通过议会政治进行维护劳动群众利益的合法斗争。二大制定的《关于议会行动的决议案》指出，中国共产党是代表中国无产阶级及贫苦农人群众的利益而奋斗的先锋军，应当到议会中去活动，揭露由国际帝国主义收买扶植的封建军阀的罪恶，“酝成民主革命到最高的潮流，以期达到社会革命的目的”。同时，共产党人在各级议会中，要维护无产阶级和贫苦农人经济生活的利益，以反抗本国幼稚的资产阶级对于劳动者的一切压迫。

中国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政党，中共二大对工人阶级在联合战线中的地位和作用有明确规定和要求：

一是要在联合战线中保持独立地位，进行政治斗争。中共二大宣言指出，工人阶级在民主主义联合战线里，不是小资产阶级的附属物，在进行民主革命的同时，还要为自己阶级的利益奋斗。作为一个独立的阶级，要训练自己的组织力和战斗力，“预备与贫农联合组织苏维埃，达到完全解放的目的”。《关于“国际帝国主义与中国和中国共产党”的决议案》指出，中国工人要联合在中国共产党旗帜之下，一方面加入民主革命的战线，一方面做增进自己阶级地位的奋斗。同时，要联合在各种工人阶级组织之内，成为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力量。《关于“工会运动与共产党”的议决案》指出，工人阶级组织的工会不是无政府工团主义，要做政治运动，争取合法地位，在民主主义联合战线中占“独立的重要的地位”。工会最主要的活动是与资本家和军阀政府斗争，互相帮助、联络感情不过是次要的目的，因为工会是一个战斗的团体，“不专是共济的机关”。

二是工人阶级内部要建立有组织、有纪律的统一联合战线。《关于“工会运动与共产党”的议决案》指出，“真正的工会除了是产业组合的构造和以革命为目的以外间还须要有阶级一致和纪律的训练”，要使全国劳动阶级都联合起来，决不能有一个工厂或一部分工人的特别利益与一个产业组合的利益发生冲突，也须调和一个产业组合和全国劳动阶级间的利益。

三是在其他党派组织的工人团体中进行活动，要保持原则。《关于“工会运动与共产党”的议决案》指出，共产党人在国民党、无政府党或基督教所组织的工会里面活动，不得任意引导工人脱离已成的工会，要在他们势力下的工会里面，渐渐积成势力，以取得领袖地位。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共产党人要随时与国民党、无政府党甚至与基督教合作，但也要随时向工人证明和宣传，“只有共产党是工人的先锋，是工人的政党”。

青年的命运，从来都是同时代紧密相连。党在创建时期，非常重视青年运动，派一批优秀青年干部领导青年工作。中共二大通过的《关于少年运动问题的决议案》指出，在世界范围内，由于资产阶级加紧掠夺他们本国劳动者和弱小民族，劳动阶级中最先做炮灰的自然是“最受掠夺的少年劳动者”。因此，需要劳动青年与成年联合成一个“国际的联合战线”，来反抗资产阶级的进攻。在中国，青年运动的先锋除了参加世界青年运动外，还要联络国内一切被压迫的青年革命势力组成民主革命的联合战线，“引导他们做打倒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的奋斗”。

妇女解放要随着社会的劳动解放而进行。中共二大通过的《关于妇女运动的决议案》，分析了不同社会制度下妇女的不同地位，揭示了中国广大劳动妇女在资本主义压榨和封建礼教束缚中的悲惨地位。《决议》提出共产党要为所有被压迫的妇女们的利益而奋斗，并明确妇女运动的计划目标，为引领广大妇女参加民主联合战线奠定了基础。

对于如何实施和建立民主联合战线，在《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的议决案》中，制定了三个具体计划：邀请国民党和社会主义青年团共同召开一次代表会议，讨论协商如何邀请其他革新团体加入到联合战线中；联络倾向共产主义的议员和真正民主派的议员，结成民主主义左派联盟；在全国各城市组织 “民主主义大同盟”。这些计划在后来的具体实践中，虽然都有所变化，但是联合各派进行革命的基本精神仍继续得到贯彻推进。

从中共一大主张不同其他任何党派建立任何关系，到中共二大提出建立民主联合战线并进行系统全面说明，说明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有了提高，中国共产党在国共合作的道路上迈出决定性步伐。

中共二大后民主联合战线的推进和发展

中共二大召开后，党的统战工作进入快速发展的新阶段。中共中央相继派李大钊、陈独秀同孙中山等国民党领导人会晤，商谈国共合作问题。但孙中山不接受党外联合的方式，只同意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

1922年8月底，中国共产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在杭州西湖举行会议，决定在孙中山改组国民党的条件下，由共产党少数负责人先加入国民党，同时劝说全体共产党员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西湖会议后不久，李大钊、陈独秀、蔡和森、张国焘等首先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然而，党内大多数人对这种做法仍有疑虑。但1923年2月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的失败，使共产党人对建立革命统一战线必要性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1923年6月，中共三大统一党内思想认识，决定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促进了国共合作的正式形成。同时明确规定，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时，党必须在政治上、思想上、组织上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但是，由于党还处在缺乏经验的幼年时期，对国共合作复杂情况和日后可能发生的变化估计不足，没有提出工人阶级应当努力争取民主革命的领导权问题。

中共三大后，国共合作的步伐加快。在共产国际和共产党人的积极帮助下，1924年1月召开的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确认了共产党员和社会主义青年团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的合作原则，标志着国民党改组的完成和第一次国共合作正式形成。这是中国共产党实践民主革命纲领和民主联合战线政策的重大胜利。

随着国共合作后工农运动的蓬勃发展，无产阶级在中国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也日益凸显，急需在思想理论和实践中加以解决。1925年1月，中共四大第一次明确提出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和工农联盟问题，为大革命高潮的到来作了政治上、思想上和组织上的重要准备。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统一战线，是实现党的历史使命和任务的重要政治策略。中共二大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提出建立民主联合战线，并在其后的革命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完善，起到了广泛凝聚共识、广聚天下英才的作用，扩大了党在全国的政治影响，开创了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新局面。

编辑/王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