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权

车耀先，1894年8月28日出生于四川省大邑县灌口场（今悦来镇）一个贫苦小贩家庭。辛亥革命后，参加了由“保路同志军”组成的川军。1927年三三一惨案发生后，离开旧军队。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担任中共川西特委军委委员，并以经营“努力餐”餐馆为掩护，从事地下革命活动。1937年12月，中共四川省工委成立，车耀先致力于党的上层统战工作。1940年3月，国民党反动派在成都制造“抢米事件”并嫁祸共产党，车耀先被捕，先后被囚禁于贵州息烽监狱和重庆渣滓洞监狱。1946年8月18日，被秘密杀害于重庆松林坡。

立志奋斗求真理

车耀先五岁进私塾，断断续续读了两年多的书。后来，他的家庭因债务纠纷与人打官司，在层层敲诈勒索下被搞得倾家荡产，他由此辍学。

家里的生活变得艰难，十一二岁的车耀先不得不挑起重担。他以少得可怜的本钱，从约十公里外的县城买回火柴到场镇贩卖，来回奔波。有一次涉水过河，因又累又饿，两腿支持不住，一下栽倒河里被急流冲走，差点淹死。又一次，他帮人背一捆布，走了几里路，实在背不动了。无奈之下，只得向布贩说好话，倒赔5文铜钱才了事。

1908年，刚满14岁的车耀先，被县城一位发售火柴的商人介绍到崇庆州（今崇州）“益盛荣”商号当学徒。商号不远处有一家书铺，车耀先时常从那里租些书回来看。老板的五叔胡介仁是同盟会员，见他喜欢读书，不仅教他推翻满清、建立民国的革命道理，还指点他读完了许多古典名著和历史书籍。

1911年，四川发生保路风潮，全省各地纷纷成立“保路同志会”，相继罢市、罢课。同时，革命党人发动武装起义，组织“保路同志军”反抗清政府，车耀先随胡介仁参加了保路同志会的活动。由于为民除害的同志军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决心弃商从军，从而成为川军2师8团的一名普通士兵。

当时，胡介仁在连里当司书，车耀先被留在连里帮着抄写公文表册。第二年，胡介仁被淘汰解职回家，车耀先便下连当兵。他每日勤学苦练，一个月后即由二等兵升为一等兵，半年后经过考试升为下士，一年后当了司务长。

1918年，车耀先升任连长。一次，他在陕南镇巴县被围21天，因坚守孤城有功，得到北洋政府颁发的“文虎勋章”。

1922年，车耀先驻军简阳时，认识了原在华西大学读书，后因经济困难辍学，在简阳福音堂当教师的聂生明，他经常前往求教。聂生明向他介绍了一些自然科学和文学书籍，并讲解基督教义。他则从经济上帮助聂生明上大学。1923年，车耀先在简阳附近贾家场的战斗中因头部负重伤，被丢弃在战场上。聂生明把他救了出来，并护送到成都医治。由于碎骨压伤神经，车耀先右腿僵直成残。

1925年8月，以中共四川领导人杨闇公、吴玉章等为核心，在重庆建立了中国国民党四川省临时省党部（左派），即莲花池省党部。1926年下半年，川军刘湘部第4师驻防荣昌，车耀先任该师团长。师长罗仪三支持莲花池省党部的活动，在4师成立了党务筹备处，由车耀先负责帮助筹组国民党荣昌县临时县党部（左派）。车耀先以4师党务处名义积极到荣昌城乡向人民群众作宣传，发动并领导建立工会及农民协会等群众组织。

同年12月，川军刘湘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21军。一批政治工作人员、黄埔军校的学生从广州来到该部，其中很多是共产党员。在他们的影响下，车耀先开始接触共产主义，逐渐明白只有革命才能救中国的道理。

这时，他的部队驻扎在重庆附近的白市驿，积极支持附近农民反抗土豪劣绅和“团阀”的斗争。看到刘湘部队挂起革命军的旗号，却保持军阀部队的旧习，他极不满意，并在会上公开指责，因而引起右派军官的不满。不久，刘湘与蒋介石勾结，制造了残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的三三一惨案，车耀先愤而离开川军。

1928年2月，车耀先东渡日本。在日本的展览会上，看到许多羞辱我国的展览品，民族自尊心受到刺伤。3月，他回国进入东北境内，日本侵略者气焰之盛更使他痛心疾首。5月，抵达上海，换轮船西上。一路上，他看见日本、英国、美国军舰纵横于长江，示威于南京，为祖国的命运、人民的痛苦心急如焚。他下定决心，要同旧的生活决裂，去寻找新的革命道路。

投身革命志不移

1929年，车耀先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后，他谢绝了刘湘送他进陆军大学深造或任璧山县长的建议，决定服从党的指示，回到成都祠堂街。为了掩护身份，他开了一家“努力餐”餐馆，生意很好，赚的钱主要用于党的工作和买书。

车耀先在成都时参加了中共川西特委军委工作，任军委委员。他利用与刘文辉是大邑同乡的关系，进入24军特别班，在该军发展党的组织。1930年10月，他组织策划广汉暴动，并在成都基督教徒中开展统战工作，广泛团结爱国教徒，引导其走上革命道路。

1932年5月9日，车耀先在成都少城公园“国耻纪念大会”上慷慨陈词，怒斥蒋介石的投降主义政策。反动军警闯进会场抓人，他幸得群众掩护脱险，随后发动了援救被捕爱国人士的运动。

三军联合办事处反动头子向传义得知此事后，密令城防部队深夜包围“努力餐”，逮捕车耀先。但所派部队为冷寅东师陈拙修团。冷、陈与车耀先是同乡好友，他们不仅事先通了消息，还让车耀先住在冷寅东公馆，并于次日凌晨派车将其送往重庆转赴上海。

半年后，车耀先重返成都，先后在刘文辉的24军和邓锡侯的28军担任上校参谋、副官长等职。他利用这些职务作掩护，进行广泛的社会活动，与四川地方实力派中上层人物建立了关系。1933年，车耀先从冷寅东处获得搜捕地下党的黑名单，当即多方设法通知名单上的同志转移，为保护革命力量作了很大努力。

1936年10月，车耀先以“注音符号促进会”的名义，联合成都40多个社会团体，发起组织“成都各界救亡联合会”。随着四川和成都党团组织的恢复和重建，他在党的领导下，积极投身抗日救亡活动。

1937年1月17日，车耀先着手创办《大声周刊》，任社长，负责筹集经费和编辑工作。其社址位于祠堂街“努力餐”楼上。

《大声周刊》创刊后，一直坚持宣传中共的抗日主张，加之言论新颖，受到广大群众特别是爱国青年的热烈欢迎和拥护。国民党反动派对此十分仇恨。该刊出到第13期，就被国民党中央下令查封，并派人到“努力餐”楼上抄走刊物数百份。车耀先不畏强暴，面对被抄得乱七八糟的编辑部，提出了一个方案：换个名字，换个地方，继续出刊。

5月8日，《大声周刊》更名为《大生》和读者见面了。不料6月5日晚，国民党当局以“更名出版，言论更为荒谬”的罪名下令查封。车耀先没有气馁，随即在东御街租了一间房子，将《大生》改名为《图存》。7月9日在卢沟桥的炮声中，《图存》出刊，继续大声疾呼，要求全面抗战，反对妥协退让。不过仅出刊三期，就被查封。

尽管如此，《大声周刊》仍然成为四川抗日救亡刊物中读者最多、影响力最大的进步刊物之一，对在成都地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同年12月，中共四川省工委成立，车耀先经党中央批准恢复组织关系，与工委书记罗世文直接单线联系。车耀先协助罗世文在四川上层人物中开展工作，动员四川地方势力支持抗战，抵制投降分裂，被党内和进步人士誉为统一战线“线长”。

血洒大地浩气存

1940年3月，国民党三青团中央组织处长康泽带领数百名特务、暴徒和三青团分子，利用成都出现粮荒，不时发生抢米风波之机，在成都大悲巷抢劫由地方实力派潘文华主办的重庆银行仓库大米，并嫁祸给共产党。“抢米事件”发生后，罗世文和车耀先等百余人遭到逮捕。除罗、车被军统头目戴笠用飞机押往重庆外，其余人被活埋在龙泉驿山上。

车耀先被押到重庆后，囚禁于望龙门监狱。特务对他说：“只要供出‘抢米事件’是共产党组织的，即可任四川省民政厅长。”见他不为所动，又对其严刑拷打，仍一无所获。1940年底，车耀先和罗世文被送到贵州息烽集中营关押。

在息烽监狱，车耀先协助罗世文建立了中共地下临时支委会，并担任支部委员，组织和领导狱中同志，团结其他难友，同监狱当局作斗争。在息烽监狱的6年中，他坚守共产党人的革命气节，一次又一次地挫败了敌人的阴谋诡计。

1941年3月，周养浩担任息烽集中营主任，希望车耀先“告诉他以确实的政治身份”。车耀先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共产党。我只是站在国民的立场，从事抗日救亡。”周养浩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假惺惺地征求车耀先对当“工作修养人”的意见。车耀先说：“最好能让我管理图书。”周养浩答应了他的要求，并派特务暗中监视。

息烽监狱图书馆又名“复活图书馆”，车耀先刚到这里“工作”时，只见蛛网密布，灰垢满地，到处是散乱堆放的书籍。这些书籍中除大量反动书籍外，还有一些是被没收来的进步书刊。他将其归类堆放，把已经破损的进步书籍仔细修补、编号，在其扉页工整地写上“文优纸劣，敬请珍惜”八个字，并同其他书籍一样出借。就这样，他把这个小小的狱中图书馆，办成了难友们精神食粮供应处。

车耀先利用在狱中图书馆之便，还参阅了很多书籍、资料。借助牢房里昏暗的灯光，拖着伤痕累累的双手，写下了《自传》，总结了40多年的人生经历。

罗世文和车耀先被捕后，党中央曾多次向国民党要求释放，均遭到无理拒绝。抗战胜利后，参加政治协商会议的中共代表再次提出这个要求，国民党谎称罗、车已病逝狱中。为了掩盖谎言，戴笠电令周养浩把他们关入黑牢，隔绝与外界的一切接触。

1946年7月，息烽集中营撤销，车耀先、罗世文和其他几十名难友，被转囚于重庆渣滓洞监狱。8月18日，车耀先、罗世文被特务秘密杀害于松林坡原戴笠的停车场后，被毁尸灭迹。

重庆解放后，由于国民党特务毁尸灭迹，罗世文、车耀先烈士遗骨未找到。1955年，经群众举报，杀害二人的刽子手之一杨进兴被捉拿归案。根据杨进兴的口供，才找到了罗世文、车耀先的遗骨。重庆市人民政府将烈士遗骨合葬于重庆歌乐山松林坡，周恩来亲笔题写了墓碑。

编辑/杨洋

（来源：《红岩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