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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锡联主政重庆回忆

2019-05-09 15:55:49来源:红岩春秋



李彦一


具有里程碑意义的11月30日

3000年重庆历史中,可圈可点的故事不少,但1949年11月30日发生的事,意义非同寻常。

这天,陈锡联率领二野三兵团机关进入重庆城区,张霖之、曹荻秋也在十多名警卫战士的护卫下,由綦江抵达重庆,入住范庄。至此,重庆解放后首届重庆领导核心全部到位,陈锡联任市委第一书记,张霖之和曹荻秋分任市委第二书记和第三书记。

就在这天凌晨,在白市驿机场苦守一夜的蒋介石夫妇接到南温泉防线溃破的消息,仓皇升空,逃往成都。他们身后,朝阳正冉冉升起。市民天亮出门,惊喜地发现,五星红旗在“胜利纪功碑”(今解放碑)上高高飘扬。

这一天,重庆迎来了新生。陈锡联出生于湖北红安,再过一个月零四天,方满35周岁。此时,他已是身经百战、统率十万劲旅的兵团司令。之前,他的20年革命生涯颇多传奇,曾以数个“第一”闻名军中。比如,大革命时期,他是家乡第一个儿童团长;由游击队改编到红军后,他被第一个提拔当班长;以后又第一批加入中国共产党;再后来,他是第一个由班长直接提拔为连指导员。红军改编成八路军后,他率部奇袭阳明堡日军机场,打响了八路军129师抗战第一枪……而到重庆接掌政权,他也有两项“第一”:第一次到重庆,第一次从事地方工作。

1949年六七月间,二野前委在刚解放不久的南京召开扩大会议,研究进军西南的作战部署及城市接管工作。会议期间,陈锡联被刘伯承司令和邓小平政委叫去谈话,说重庆解放后由他出任市委第一书记兼市长,同时兼任市军管会副主任。此前,陈锡联一直在武装斗争第一线,听到新任命,他下意识叫起苦来:“我不会也不懂地方工作!”

邓小平说:“可以学嘛,你是兵团司令,下面还有人嘛!”

想想也有道理,革命本身就是前无先例的开拓创新,陈锡联服从了安排。

进军西南途中,陈锡联穿行在两个角色之间,既要擘划三兵团所属3个军的进军路线、作战方案及后勤保障,还要思谋接管重庆政权的一揽子事情,敲定接管工作诸多细节。面对巨大的工作量,他宵衣旰食,殚精竭虑,每天休息时间很少。在进军西南的短短20多天时间里,他按要求完成了接管工作的诸多准备,及至重庆解放时,接管方案已然成型,并逐级传达到位,落地即能生根。

11月30日进入重庆城区时,陈锡联已然成竹在胸。一应接管工作,随之有序展开。

两次遭遇黑枪

重庆解放三天后,即1949年12月3日,城区大街小巷出现了张际春、陈锡联和张霖之联名签署的布告,内称:

案奉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司令刘伯承、政委邓小平令:“ 重庆已经解放,为保障全体人民的生命财产,维护社会安宁,确立革命秩序,着令在重庆市实行军事管制,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重庆军事管制委员会,为该市军事管制时期的管理机关,统一全市军事政治经济文化管制事宜。兹任命张际春、陈锡联、张霖之、谢富治、曹荻秋、段君毅、阎红彦、王近山、王蕴瑞、任白戈、罗士高、刘明辉十二人为重庆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委员,并以张际春为该会主任,陈锡联、张霖之为该会副主任。”本会遵于十二月三日宣告成立,际春等随即视事。本会决遵照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之共同纲领与毛主席、朱总司令颁布之约法八章所示之原则,实施本市军事管制各项任务,希本市全体军民人等一体知照为要。

12月11日,重庆市民又欣喜地看到首届人民政府发布的公告:“奉中央人民政府令内开:兹任命陈锡联为重庆市市长,曹荻秋为副市长等因,奉此,锡联等即日遵令就职视事。特此布告周知。”

然而,在刚解放的重庆,“父母官”不好当。

在全国最后获得解放的一批大城市中,重庆比较特殊。中央人民政府宣告成立时,国民党在大陆的武装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正规军加民团武装不足百万,主要龟缩于秦岭南北。蒋介石对这最后一点本钱仍存有幻想,妄图以重庆为中心,武装割据西南,与新生政权抗衡。为此,他在重庆苦心经营了几个月,部署了大西南防线,安插了大批爪牙,还从台湾调来一支“技术大队”,专事破坏工厂和重要目标。

刚获解放的重庆,旧政权留下的散兵游勇明里暗里数以万计,他们制造谣言、抢劫商店、纵火民房、盗卖军用物资、扰乱金融市场、冒充解放军“接管”机关和企事业单位,还疯狂暗杀破坏,活动十分猖狂。接管干部、进步人士、工商界知名人物,相继有人接到敌特的恐吓信,陈锡联也不例外。重庆的治安形势十分严峻。

一次,陈锡联去重庆大学发表讲话,动员学生复课。吉普车沿嘉陵江北行,在李子坝一个拐弯处,左侧山崖树林中突然飞出一颗子弹,击穿挡风玻璃,落在车内。司机没经验,要停车查看。陈锡联喝道:“不要停车,赶紧走!”司机一踩油门,一口气开到了重庆大学,脱离了危险。陈锡联对司机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停车。一停车,特务更容易打。”

学校活动一结束,陈锡联直接去了刘、邓首长驻地,除报告当天的“遭遇”外,着重提醒刘、邓首长外出千万注意安全。回到办公室,他又专门嘱咐重庆警备司令王近山和市公安局长刘明辉,一定要搞好安全警戒,保护好刘、邓首长。

没过多久,陈锡联再次遭遇“黑枪”。这天他在西南军区向李达参谋长汇报军事工作,谈得很晚,深夜才回到王家坡驻地。刚下车,藏在附近山坡上的特务朝他开了一枪,特务枪法很臭,他没事,身边的哨兵却倒下了。他迅速抽枪在手,拔腿就朝枪响处追去……

陈锡联南征北战20余年,大小战斗经历无数,早练得勇敢刚毅,被称作“小钢炮”。一次,他左手拇指受伤感染,化脓发黑,医生束手无策,说再继续恶化就得考虑后事了。他偏不信,叫警卫员找来烧酒,先猛喝两口,再呷一口喷在伤口上,圆睁双目,右手持刀,生生将受伤拇指割掉。不到20天,他又生龙活虎地厮杀于战场阵地。这样的汉子,能被区区特务暗杀吓倒?相反,特务的嚣张更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同王近山和刘明辉商量,决定进行一次全市大搜捕,扫清“毒瘤”,震慑敌人,把邪气压下去,巩固新政权,也给市民一个安稳的生产生活环境。

1950年1月18日,早上6点半,全市紧急戒严。警备部队和公安系统出动一万多人,封锁了大街小巷,控制了交通要道,进行全城大搜捕。陈锡联、王近山、刘明辉在车上督战。早已在我视线内的潜伏特务猝不及防,纷纷束手就擒,其余的则惊慌失措,忙不迭地自首、缴枪,甚至检举他人以求自保。大街上到处是特务和反革命分子丢弃的枪支弹药、电台、旧政权委任状等。一个上午共抓了1200多人,浮在面上的敌特悉数入网。

下午,陈锡联发表广播讲话,向市民通报了抓捕情况。之后,戒严解除,商店、茶楼、影院开门营业,市民恢复正常生活。漏网的和躲在幕后的敌特不知是计,以为风头已过,又偷偷活动。殊不知这正中市委、市政府之计,当晚公安人员再次出击,一网下去又是100多人被捕,而且多是藏得较深、地位较高的特务。前后两次行动,基本摧毁了旧政权的潜伏力量,重庆社会治安状况得到根本性改变。

五天后,胜利召开全市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大会,政权接收工作宣告结束,重庆进入了民主建政新阶段。

“乞丐”跪地谢恩

陈锡联长期跟随刘伯承,学到许多打仗的道理。他经常用刘伯承的一句话教育身边参谋:“五行(时间、敌情、地形、兵力、任务)不定,输得干干净净。”

阳明堡战斗是陈锡联戎马生涯中最得意的作品。那时,他在八路军129师769团当团长,一次偶然机会,发现了日军隐藏在山中的机场。他几次冒着风险秘密潜入机场附近摸情况,然后根据掌握的情况反复策划做了几套方案,成竹在胸后,率部夜袭。是役,以受伤30人的代价,毙伤敌军上百,炸毁敌机24架,开创了我军步兵打飞机的先例,当年媒体评价其意义不亚于平型关大捷。这件事在全国引起很大轰动,蒋介石通电表彰,毛泽东从此记住了“陈锡联”这个名字。

而战后总结,陈锡联仅把刘伯承的话活用了:“战前侦察要清楚清楚再清楚,部署要周密周密再周密,打起来了,要勇敢勇敢再勇敢。”这几句话后来被他经常挂在嘴上,成了他打仗的秘笈,并逐渐形成了他的“陈氏”军人风格。

从受任重庆新政权“一把手”到进军西南,再到正式接管建政,前后不足半年。然而,这难不倒陈锡联。在进入重庆城区前,他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未雨绸缪。部队在常德集结时,他就进入角色,忙开了。

当时,重庆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很高,曾做过战时首都,行政管理体系完善,工业门类齐全,接管工作要面对这庞大的体系,需要大量干部。陈锡联在接管工作上的“可调之兵”主要来自几个方面:一是二野领导在南京时就有计划安排的一部分部队转业干部;二是以二野名义在南京和上海大量招进的进步学生和青年知识分子,经过强化培训后组成的“二野军大”和“西南服务团”;三是曹荻秋带来的华东支前骨干。曹荻秋曾带领这些骨干,在淮海战役创造了“万人小车支前”的奇迹,他们的到来,为重庆接管工作注入了生力军。面对这一大批干部,要量才安排,工作十分繁杂。

从常德集结到进军西南,陈锡联几乎天天向四川和重庆地下党同志了解当地社情、民情、敌情,并根据实际情况研究接管实施方案。他们划分了政权机构、厂矿企业、财政金融、文化教育,以及物质、财产和档案,设立了7个接管委员会,分别制定接管方案及接管政策、接管原则,细化接管计划。正是有这样扎实的基础工作,接管队伍一进重庆城区,各委员会即能各司其职,对口接管,很快控制住局面。

但这只是完成了“接”,相对而言,“管”的工作量更大。当时的局面是:7万多旧人员需要接收安置,大批难民需要救助,学校师生等待救济并复课,被破坏的道路桥梁及房屋需要修整,工厂和商业亟待恢复生产和流通,混乱的金融秩序需要治理稳定,等等,百事待兴。刚进城那一两个月,陈锡联白天忙面上工作,晚上听各委员会汇报,并决策第二天工作安排,没有一天在凌晨12点前上床。

尽管如此,仍免不了有周折,最典型的当数改造“乞丐”。这些所谓的“乞丐”,真正的“叫花子”并不多,多数是因旧政权的压榨勒索,加上旧官吏的腐败敲诈而失去生计的普通群众,其中也不乏流氓混混,还有国民党在败退之前为破坏社会秩序而有意放出的在监刑事罪犯,加起来有数千之众,对社会秩序破坏极大。

他们三五成群,流窜于大街小巷,肆意妄为,见穿得好点的人就拦,见汽车就截,不给东西不让走,甚至公开抢劫。市民对此反映强烈。接管机关按既定计划对这部分人强行收容,好言好语进行教育,还天天让其好吃好喝,然而,极少数人并不承情,趁管理人员不备,偷偷溜出收容所,又上街如旧。

为什么会这样?陈锡联决定直接“摸情况”。第二次收容,陈锡联专门去了收容所,给被收容人员讲政策,同时安排他们洗澡、理发、换新衣服,还检查身体,有病的给治病。陈锡联面对面与他们“聊天”,说自己是放牛娃出身,曾经同他们一样是穷人,理解他们的处境。贴心的话语和温暖的人性关怀,逐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们切身感受到了新政权与旧政权本质上的不同,不再偷跑了,也愿意袒露心扉。调查发现,这些收容人员不少是手艺人,也有中学生,甚至大学生,因百业凋敝,就业无门,才流落街头,这本是迫不得已,从内心讲,他们愿意自食其力。

接下来,为这部分人找出路成了市委、市政府的重要议题。正好,经中共西南局和西南军政委员会申请,中央决定修建成渝铁路,工程需要大量劳力。陈锡联安排有关部门,将这批人根据个人特长分别介绍到成渝铁路建设项目的各个岗位,参加了工作。

几个月后,陈锡联专门去工地看他们。他们因为有了固定的生活来源,精神面貌变了,许多人穿着新衣服,红光满面,围着陈锡联又说又笑,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喊:“感谢陈市长,感谢陈青天!”

1950年6月,奉政务院总理周恩来之令,陈锡联同副市长胡子昂进京汇报工作。陈锡联主讲重庆的接和管、整顿社会秩序、恢复和发展生产等,得到政务院领导高度肯定,史良大律师不无欣喜地说:“你这个领兵打仗的人,管理城市还蛮有一套嘛!”

而此时陈锡联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因为重庆局面刚刚打开,他对这座城市有了感情,却又面临新的任务。此前两月,刘、邓首长再次找他谈话,说毛泽东主席亲自点将,要他出任中国人民解放军首任炮兵司令,建立人民炮兵部队。他又一次叫苦:“自己长期在刘、邓首长领导下工作,没有统率一个兵种的经验。”邓小平还是那句话:“革命需要,不会可以学嘛!”

同年10月,陈锡联告别重庆,到北京赴任。张霖之接任重庆市委第一书记。

1955年,陈锡联被授予上将军衔。

编辑/杨洋

(来源:红岩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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