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远
邓小平与重庆有着不解之缘。
1919年,邓小平从故乡四川广安到重庆,就读于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次年,16岁的他赴法国勤工俭学,从此走上革命道路。1949年,邓小平率领千军万马,以摧枯拉朽之势进军西南,解放重庆,并坐镇重庆,主政大西南。
1952年7月,邓小平奉调进京,任政务院副总理。12月10日,邓小平再返重庆,参加西南军政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在此后40多年里,他日理万机,但始终深情关注着重庆,曾六次到重庆视察指导工作。
改革开放前,他特别关心重庆的副食品供应等问题。改革开放后,他多次提出要研究如何发挥重庆中心城市的带动作用问题。他十分关注的三线建设、三峡工程、行政区划调整等重大决策,推动着重庆经济社会发展进入一个个新的历史时期。
心系石油勘探开采
1957年12月,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由成都来渝视察,路过永川时,在列车上接见了中共永川县委领导同志。他听取了汇报,并在县委领导同志陪同下,到永川钢铁厂石河铁厂视察,详细询问该厂生产和职工生活情况。听到大家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勤俭办厂时,他很高兴,给予赞扬和鼓励。
1958年3月8日,邓小平去成都参加会议途中,专程视察了永川黄瓜山石油钻探区队。当时,我国原油大部分要靠从苏联和罗马尼亚输入。石油产品极度短缺,严重影响新中国的经济建设,对石油的开发利用迫在眉睫。邓小平在主政大西南时,就在西南军政委员会下设石油勘探处,以促进对四川油气田的勘探与开发。他曾忧心忡忡地说:“四川这么个大省,没有油怎么行呢?四川有1吨石油,也算有了石油工业了。”1958年初,作为分管石油的领导,邓小平得知家乡勘探出石油的好消息时,就急于想来看看。
潇潇细雨中,邓小平在永川火车站一下车,便冒着寒意直奔黄瓜山气田区队部。他听说这里已经打出了几口高产天然气井,黄10井在钻探过程中喷出了少量原油时,便不顾山路泥泞,兴致勃勃地来到井场,观看黄5井的天然气放喷点火测试和正准备测试的黄10井,并到机修车间和技术人员交谈。
在区队部会议室,邓小平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供取暖用的天然气炉及其燃烧情况,并详细询问天然气开发利用情况、民用前景和黄瓜山钻探区的天然气产量。他非常关心天然气的综合利用,问及1000立方米天然气能生产多少化肥,提取多少种化工原料,
如何用天然气发电等问题。邓小平的慈祥、亲切让气田的干部感动不已。
时近中午,区队部为邓小平一行准备了简单的午餐,有回锅肉、菜汤、米饭、馒头。邓小平知道矿区水源困难,当有人端来两盆水请邓小平和夫人卓琳洗手时,他风趣地说:“我俩有一盆水就行了,一家人嘛!”大家愉快地笑了起来。饭后,他说:“今天体会到你们石油工人风餐露宿,野外生活的朴实、艰苦。”他语重心长地对有关部门负责人说:“你们要认真贯彻艰苦奋斗、勤俭建国的方针,教育石油工人多打井,多产油、气,为国家建设多做贡献。”
邓小平离开气田时,气田党委书记把黄10井的两小瓶油样送给他留念。他仔细端详着油样,动情地说:“今天总算看到四川有石油了,四川有了石油,党中央就放心了。”
此时,会议室外站了不少群众,大家都想目睹邓小平的风采。他走出会议室,向群众挥手告别,在热烈的掌声中登上汽车。第二天,他到隆昌气矿视察,并鼓励工作人员“应该有雄心壮志赶超世界先进水平,世界水平也不是高不可攀的”。
成都会议后,邓小平把地质部、石油部的领导叫到成都,详细研究了川中、川南油气构造群的勘探情况,并明确指出:“石油、天然气的勘探要从战略方面考虑问题,四川这么大个省要建设,国家要建设,没有石油和更多的天然气怎么行呢?要选择突破方向,尽快打出石油和更多的天然气来。”
邓小平的指示,促成了从当年夏天开始的四川石油大会战揭幕,促进了日后重庆地区石油、天然气工业的发展。
调研三县划归重庆
1958年10月31日,邓小平和杨尚昆等一行7人,在四川省委书记李井泉陪同下,由成都乘专机抵达重庆。此行,邓小平来到重钢、二钢等厂视察。11月2日,邓小平一行乘机去贵阳。
邓小平在贵州视察工作时,随行的重庆市委书记任白戈向他反映,重庆城市人口比重大,副食品供应紧张,劳动力尤其不足。同时建议,将四川江津地区管辖的巴县(今巴南区)、綦江和涪陵地区管辖的长寿三县划给重庆,以扩大重庆的后勤供应基地。邓小平一贯重视调查研究,决定视察完贵州后直奔綦江,听取基层的意见后再行考虑。
11月5日下午3点左右,邓小平一行到了綦江赶水区,随意选了一家茶馆进去。随后,綦江县委副书记宋修德和赶水区区长王安荣匆匆赶来,邓小平亲切与他们握手。茶馆内其他茶客这才知道,来的是中央首长,一时竟忘了喝茶。有人忙跑到门外,担任义务警卫。
邓小平与宋、王二人简单寒暄后,询问起当地的情况。王安荣汇报到大办钢铁时,邓小平说:“区长同志,你们大办钢铁,也要大办农业呀!”宋修德汇报到篆塘地区有丰富的天然气、三江是工业基地时,邓小平把话题引入到他最关心的事情上,他说:“可不可以把綦江、三江、篆塘几处连接起来,建立一个重庆的卫星城市?如果把你们綦江划归重庆市领导,你们有没有意见?”宋修德立即表示:“我们是共产党的干部,服从上级领导的决定。”一旁的李井泉也表态:“把綦江划归重庆市,省委也有这个意思。”临别时,邓小平一再叮嘱宋修德和王安荣:“你们一定要抓好农业,老百姓天天要吃饭哟!”他的忧民之心,溢于言表。沿途,邓小平还视察了103厂、铝矿厂。
下午5点多,邓小平一行到达綦江县城。在县委办公室,邓小平听取江津地委副书记张九山、綦江县委书记张文波和县长曹伯章等的工作汇报后,说:“你们一定要注意抓好农业生产,千万不能放松农业。”
6点多,邓小平一行到綦江合作餐厅吃晚饭。在充分征求张九山、张文波、李井泉的意见后,邓小平当即决定:“省、市、地、县委都没有意见,那就把巴县、綦江、长寿三个县划归重庆市。”
1959年4月,根据邓小平的批示,四川省人民委员会发文,巴县、綦江、长寿划归重庆管辖。此举,对重庆及三县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鼓励抓紧三线建设
1965年11月11日下午,邓小平、李富春、薄一波等在西南局第一书记李井泉等陪同下,由隆昌乘专列抵达重庆。这是邓小平视察重庆停留时间最长的一次。8天时间里,邓小平在住所召集了5次会议,主要听取有关“三线”工作的汇报。
12日下午,邓小平一行到296厂参观。邓小平神采奕奕、笑容满面地走到职工和群众当中。参观完四联车间产品项目后,他步行到新办公大楼厂部会议室,听取厂长的汇报。随后,邓小平一行驱车到101厂视察。
101厂是当时西南地区最大的钢铁企业,前身为第29兵工厂。邓小平担任西南局第一书记期间,领导修筑成渝铁路。铁道部门部分专家认为必须使用美国钢轨,但那时美国正对我国实行严密的经济、技术封锁。由此,西南工业部提出由鞍钢供应钢坯、重庆轧制钢轨的方案。方案送交西南局后,得到邓小平等的批准。1950年夏,中央批准了邓小平签报的由第29兵工厂自己研制生产钢轨修筑成渝铁路的方案。在西南局的大力支持下,第29兵工厂工人发扬艰苦创业精神,轧制出新中国第一批汉阳式85磅重轨,并铺在成渝铁路上。
1952年1月30日,101厂职工给邓小平、刘伯承写信汇报工作情况。2月12日,邓小平、刘伯承在回信中写道:“你们把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号召下创造出来的新纪录作为给我们的春节礼物,我们非常高兴。从这个礼物中我们看到了工人弟兄对自己的国家是无比的拥护和热爱,看到了工人弟兄的智慧和创造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所以我们深信你们一定能够巩固成绩,并希望在现有基础上提高一步。即祝生产胜利。”4月,该厂又设计出中华式38公斤重轨。年底完成重轨1.3万吨,完成铁道垫板7647吨,为成渝铁路通车做出了贡献。
此次视察,邓小平等听取了101厂有关生产建设的汇报,参观了生产车间。参观第二炼钢车间时,正遇上车间的“干部炼钢班”在参加劳动,邓小平鼓励他们:“你们劳动得很好,我们为你们鼓掌。”
邓小平还视察了重钢三厂弧形连续铸钢机和行星轧机的试验,并称赞:“这是两件好事,两件大事。”
在视察重钢五厂的生产现场时,邓小平对职工上下班乘车难问题十分关心。许多职工都表示,要以实际行动,回报中央负责同志的关怀。
第二炼钢车间职工提出,要提前一个月全面完成今年国家计划,并积极作好各项准备工作,争取次年一开始就打一个漂亮仗,迎接第三个五年计划的生产建设任务。
下午4点左右,邓小平一行离开101厂,到256厂视察,重点参观了41和14两个车间,并观看了水陆坦克表演。
15日,邓小平等视察长安机器厂,途中要过嘉陵江。当时嘉陵江大桥经两年的紧张施工,桥面已铺好,尚未正式通车。车队从桥上驶过时,邓小平兴致勃勃地下车,走上大桥仔细观看。他称赞大桥修得好,为重庆人民办了一件好事。
长安机器厂的战备任务繁重,特别是支援三线建设的任务非同寻常。厂里的人员、设备要“一分为四”,分迁、新建江津长风厂、南溪长庆厂,包建璧山青山厂。工厂组成四套班子,带领职工日夜奋战,以确保建好新厂、配齐人员设备,投产完成战备生产计划。
邓小平边听介绍边看。他满意地点点头说:“干得不错,我们一定要响应毛主席‘要准备打仗’‘三线建设要抓紧’的号召,以重庆为中心搞好三线建设。”他鼓励长安厂的职工一定要争分夺秒、再接再厉,把战备生产、支援三线建设的任务完成得更好。
此行,邓小平还观看了川剧。他酷爱川剧,对川剧有独到的见解。早在主政大西南时,在一次报告中,他就号召干部,特别是外来干部去看川剧。他说,看川剧不光是娱乐,还可以从中了解四川的风土人情,是接近群众的好办法。
11月19日上午,邓小平听取了四川省委负责人廖志高的工作汇报,就党的建设、工农业生产和“四清”等问题发表了重要的意见。
论证三峡工程可行性
1980年7月10日晚,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军委副主席邓小平乘火车离开成都,于11日上午10点左右抵达重庆。根据邓小平不搞迎送、不请客,不坐轿车、一律坐面包车,外出时也不断绝交通的要求,邓小平一行直接上了早已等候在旁的一辆22座面包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火车站。
15年后重返,邓小平虽饱经沧桑,但精神焕发,风采依旧。他不时推开车窗向外眺望,并深有感触地说:“自从撤销西南局离开重庆后,我很少回来看过,变化真不小啊!”一路上,四川省省长鲁大东不断为他介绍经过街道的名称和当年西南局所在地的位置。
面包车穿过重庆最繁华的解放碑闹市,不久就到达朝天门码头。邓小平刚下车,一个中年男子惊呼:“小平到重庆来了!小平来了!”周围的群众一下子围上来。人群越聚越多,一层层站在岩边栏杆前欢呼鼓掌。邓小平亲切地挥手致意,在如潮的掌声中登上停在码头边的“东方红”轮。汽笛一声长鸣,轮船离开港口,驶向长江三峡。
在船上听完鲁大东的汇报,邓小平肯定了四川、重庆在经济建设中所取得的成绩和进步,并勉励大家要努力把经济搞上去,使四川和全国都逐步富裕起来。邓小平对改革初起的四川、重庆寄予厚望。
长江三峡神奇壮丽,令人叹为观止。邓小平边欣赏景色,边听随行人员讲解介绍,随即陷入沉思。探求修建三峡工程的可能性,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要不要修建三峡水利工程,尽管邓小平在北京多次听取了各方面专家、有关负责人的论证和意见,但他认为事关重大,必须亲自做一番调查研究。
船行到万县时,万县地委副书记邱维程到船上来看望邓小平。谈话过程中,邓小平一步步把话题引到三峡工程上。他指着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副主任魏廷铮说:“你是要建三峡工程的。”随后又指着万县地委书记说:“你是不赞成的,你们要统一认识。”邓小平快人快语,一下把矛盾摆到大家面前。湖北、四川两省领导陈丕显、鲁大东等都加入了讨论。大家各抒己见,争执不下。邓小平耐心听着,风趣地说:“四川‘反对派’,湖北‘坚决派’,你们说的意见我都听明白了。”
在实地考察并听取多方意见后,邓小平认为,航运上问题不大,生态变化问题也不大,而防洪作用很大,发电效益很大。他说:“轻易否定搞三峡工程不好。”邓小平实地考察三峡之行,在三峡工程建设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三峡工程的车轮加速运转起来。
1985年1月19日,邓小平参加建设广东大亚湾核电站有关合同签字仪式后,向国务院副总理、三峡工程筹备领导小组组长李鹏详细询问有关三峡工程的情况。邓小平指出:“三峡工程是特大的工程项目,为我们子孙后代留下一些好的东西,要考虑长远利益。过去是四川人不赞成把坝搞高,现在情况变了,四川人,主要是重庆人同意‘180’方案。低坝方案不好,中坝方案是好方案,从现在起即可着手筹备。中坝可以多发电,万吨船队可以开到重庆。以后可有意识地把国家重大工业项目放在三峡移民区。”当谈到三峡移民要实行开发性移民方针时,邓小平说:“现在的移民方针对头了,100万移民也有办法安置。可以发展乡镇企业,也可以搞第三产业,还可以发展旅游。”
针对李鹏“正在考虑专门成立三峡行政区,用行政区的力量来支持三峡工程建设,做好淹没区的移民和经济开发工作”的想法,邓小平说:“可以考虑把四川分为两个省,一个以重庆为中心城市,一个以成都为中心城市。”
邓小平这一设想,为后来设立重庆直辖市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
关怀重庆建设发展
1986年,邓小平再返重庆。
1月31日上午7点55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和王震一行61人乘专列从贵州前往成都途中,在大足邮亭铺火车站下车,转乘汽车参观大足石刻。
时年82岁的邓小平精神矍铄,兴致盎然,全然不顾冷雨寒风。他凝神观看,认真倾听解说。在《父母恩重经变相》龛前,邓小平连声赞叹:“这完全是中国的了!”上午9点40分,邓小平一行返回邮亭铺火车站,12点乘车去了成都。
这是邓小平最后一次到重庆,但邓小平始终保持着与重庆人民的深厚感情和血肉联系。
改革开放以来,邓小平在深刻思考党和国家的命运前途,深切关注人民生活的同时,非常关注四川、关注重庆能否尽快致富奔小康的问题。他多次提出,要研究一下四川太大、人口太多、不便发展、不便管理的问题,要研究发挥重庆中心城市带动作用的问题。
邓小平对重庆的关怀,不仅体现在重大方针政策上,也体现在一些小事上。
1983年,邓小平得知重庆市请求题写“重庆歌乐山烈士陵园”园名时,欣然答应。不久,他的亲笔题词就送到了重庆市委。
1986年11月26日,邓小平为重庆开县(今开州区)“刘伯承同志纪念馆”题写馆名。
1987年1月,邓小平为中共重庆市委党史工作委员会等单位编写的《漆南薰遗著选编》题签书名。3月,为纪念四川共产主义先驱者、中共四川党团组织的主要领导人杨闇公牺牲60周年,邓小平为潼南“杨闇公烈士陵园”题写园名,为杨闇公烈士墓题写“杨闇公烈士永垂不朽”碑铭。
1988年秋,西南服务团团史研究会为纪念建团40周年,拟编辑出版《走向大西南》团史资料。大家都希望西南服务团的缔造者邓小平题写书名,成渝两地团史研究会将大家的请求呈送中央秘书局。邓小平欣然应允,于11月1日挥毫写下“走向大西南”5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1989年4月12日,邓小平又为重庆机场题词。
编辑/王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