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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日报》首报 “敢死队”英勇事迹

2017-10-24 16:12:21来源:红岩春秋杂志社

 

郑学富

 

1938年春天,在鲁南发生了台儿庄战役。在战斗最危急的时刻,57名中国士兵组成敢死队,他们身穿日军军服,夜袭日军,夺回了至关重要的城内西北角阵地,为战役取得胜利奠定了基础。

当年,敢死队的英勇事迹正是由我党的机关报《新华日报》首次报道,由记者陆诒深入到台儿庄前线采写。为此,陆诒还与敢死队队长王范堂结下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友谊。

采访李宗仁将军

陆诒,1911年生,字翼雏,上海人,抗战时期著名记者。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陆诒赴京郊丰台卢沟桥以及上海抗战前线采写新闻。19381月,他在汉口任《新华日报》编委兼采访部主任。4月初,奔赴台儿庄前线采访。

陆诒在《台儿庄前线》一文中写道:

我和范长江回到汉口出席中国青年记者学会成立大会的时候,鲁南战场上的战斗,规模已

越打越大,前方战局十分紧张。我们开完会匆匆赶回徐州,已是4月初,日军正向我台儿庄大举进攻,企图攻占这个战略要点,然后夺取津浦与陇海两条铁路交通的枢纽——徐州,再进攻武汉。

43日早晨,陆诒和范长江从汉口乘火车前往第五战区驻地徐州,在到达徐州的当天晚上,他们顾不上休息,连夜赶往设在徐州市区“道台衙门”的第五战区司令部。在司令长官李宗仁的办公室内,李宗仁正在与副参谋总长白崇禧(此时白崇禧被蒋介石派到第五战区,协助李宗仁指挥台儿庄战役)对弈。正当两人跳马走车,杀得难解难分之际,陆诒和范长江叩响了办公室的门。见两位记者到来,李、白两人放下棋子,大家坐下喝茶谈话。陆诒在文中写到:

白崇禧将军个子高大,光头,戴无边的近视眼镜,穿黄呢军装,衣领是敞开的,手里还拿

着一支红铅笔。

李宗仁亲切地向两位问候之后,便询问起汉口的情况。陆诒介绍说:“我们在武汉看到青年踊跃从军,各省军队纷纷通过武汉开赴前线,救亡工作也正在开展,举国上下,同仇敌忾,确有一番团结战斗的新气象。”随后,陆诒把话题一转说:“后方各界人士密切关心津浦路战况,希望你们就目前战局趋势谈点看法。”李宗仁听后说道:“关于前方战况,还是请白副总长先给你们介绍。”白崇禧则是再三推让。这时,紧急电话接连从前方打进来,白崇禧一边接电话,一边用红铅笔在纸上作记录,忙得不可开交。

最终,还是李宗仁向他们介绍了战况:“这几天,台儿庄正面战场打得很激烈,孙连仲所

部第2集团军坚守台儿庄,浴血苦战。阵地上每天落日军炮弹6000发,伤亡惨重。我已命令20军团汤恩伯所部迅速南下,夹击日军,以解台儿庄我军之危。当前战局的发展瞬息万变,我建议你们明天赶快上第一线作现场采访,不要专向上面伸手要现成战报。”

李宗仁的话是有所指的。当时在徐州采访的记者有数百人,但大多不愿意去前线深入采写,

只是在城内专发官方的战报。陆诒在《台儿庄血战记》一文中写道:

晚上进谒李司令长官,他仍然是那么镇定安详谈战局,以及前线各军的英勇,使我们万分兴奋。”一直在接听前方电话的白崇禧,报告了一个可喜的消息:“在今天向城方面,我军伏击了日军的后援部队,截获了大批辎重,而且台儿庄正面的敌人阵地已开始动摇。我已命令我军全线出击,追击敌人。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陆诒更是按捺不住前往台儿庄前

线的心情。

到台儿庄前线

从徐州到台儿庄前线有五六十公里,每天都有军车来往,搭车很方便。193845

上午,陆诒和范长江拿着军委会颁发的战地记者证,搭车直达20军团司令汤恩伯的指挥部。

汤恩伯所部位于台儿庄东北部的山区,主要任务是拊敌之背,侧击日军。汤恩伯第20

团,辖关麟征第52军和王仲廉第85军两个军,共计5个师。该军团装备齐全,并配属德制重炮1个营,为国军中的精锐之师,亦是蒋介石之嫡系。汤恩伯的指挥部设在山村里一幢宽大的房子里,桌子上摆满了十几部电话。正值春寒料峭的季节,汤恩伯却穿着单衣,一会一个电话,忙得不行。汤恩伯抽空向两位记者介绍了战况:“20军团主要是运动战,天天行军打仗,专找鬼子的薄弱点打,全力攻击敌人的侧翼,支援坚守台儿庄正面的友军。”

45日下午,陆诒与范长江骑着汤恩伯送的两匹战马前往台儿庄运河南第2集团军孙连仲的司令部。陆诒在《台儿庄前线》一文中写道:

这位最善于防守的西北军名将,当时正忙于接待刚从徐州来访的20多位中外记者和外宾,其中有国民党中央通讯社战地记者曹聚仁及其夫人邓珂云(香港《立报》记者),美国合众社记者爱博斯坦,杰出的荷兰纪录影片导演伊文思和曾经到八路军五台山根据地参观过的美国军官伊万斯·卡尔逊上校,此外,还有《武汉日报》《扫荡报》和其他各报战地记者。

孙连仲和参谋人员向记者们介绍了台儿庄作战经过。

46日,陆诒正在孙连仲的司令部,只听见敌我双方炮声隆隆。他在报道中写道:

这天敌机终日出动,在接近台儿庄的地区轮番轰炸、扫射,极力阻挠我军向前线增援。我们20多位中外同业坐在一起,大家虽不明言,但心里都明白,今晚上必有一场恶战。

当天下午,陆诒和范长江要求到台儿庄前线去。孙连仲为他们准备了两匹马,派一个副官连夜把他们送到距离台儿庄城只有3里的一个小村庄,即31师师长池峰城的前沿指挥所。陆诒形容初见池峰城的形象:

这位30多岁的池师长,头发蓬松,上身只穿一件咖啡色的绒线衫,下面穿一条军裤,腰配左轮手枪,在一间阴暗的泥土砌成的房子里来回踱步。房子四壁挂着军用地图,一张破桌子上放着一架军用电话机,还有两条板凳。没有行军床,我只看到墙角边用稻草铺成的地铺,上面有一条没有叠好的灰色军毯。

池峰城一见到两位记者,十分高兴,谈笑风生。但是由于几昼夜没有合眼,眼圈发黑,声音沙哑,显得极度疲惫。池峰城指指地上的稻草,诙谐地说:“这里还有几捆稻草,真诚欢迎你们在此过夜。”范长江笑着说:“前线打得这样热闹,就是你为我们准备了席梦思床铺,我们也是睡不着的。”池峰城神情激动,拍着陆诒的肩膀说:“老兄说对了,胜败存亡就看今晚上!”他接着说,“从323日抗击日军进攻以来,全师4个团长伤亡了3个,原有12名营长如今只剩下两个,下级军官伤亡则更多,但是只要今夜反攻令下,疲兵再战,我们还是有决心打一场胜战给你们看看的。”

46日晚上9点半,司令部下达反攻命令,我军重炮向日军阵地集中轰击,炮声震撼了大地。陆诒和范长江走出指挥所向台儿庄城内望去,日军的弹药库中弹爆炸,腾空而起的火光直冲云霄。我军先头部队趁机冲进城寨,与敌人展开白刃肉搏战,把困守在台儿庄一角的800多个敌人全部消灭。陆诒写道:

四月七日的清晨,在这个血腥的壮烈的黎明中,我军光辉的克复了台儿庄,而且立即向前追击,肃清三里庄以北的残敌,攻克邵庄,俘获日军坦克8辆,以及山炮、轻重机关枪等大量战利品。这胜利的战果,使大家兴奋若狂!

47日早晨,陆诒向池峰城匆匆告别后,便乘坐临台(临城至台儿庄)支线的铁路摇车,向台儿庄城内进发。沿线尚有日军掩护退却的稀落炮声,我军正在附近搜索残敌,不时传来一阵阵机关枪密集的扫射声,铁路两旁的田野里到处都是炮弹坑。为防止意外,快到台儿庄

城时,他们下车进入交通壕,步行前进,来到了台儿庄火车站。陆诒写道:

台儿庄南站的房屋原来是3层,已被日军重炮毁去两层,站的四周满是窟窿,北站房屋只剩残垣断壁。

正在行走之间,忽然3架日机飞来,毫无目标地投下炸弹。伴随着猛烈的轰炸,一道道柱形的泥土和浓烟在距离他们200米远的地方冲天而起,他们连忙隐蔽,日机又接二连三袭来,不断扫射,致使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终于,在台儿庄城外的交通壕里,陆诒看到了英勇的士兵们,有的蜷伏着休息,有的在筑工事,有的在唱歌哼戏,一个个喜形于色,精神奋发。即使是躺在担架上的伤兵,脸上也一扫痛苦愁容。

下午1点半,他们通过运河浮桥,踏进台儿庄西门。陆诒写道:

眼前是一幅断墙残垣的焦土景象!全城再也找不出一所完整的房子,脚下所触的尽是瓦砾、弹片、炮弹壳,半烧焦的木片以及电线之类的。从西门可以一眼看到任何一门的郊外,没有什么东西来阻挡视线。

在城内,还有不少我军战士的遗体,有的虽然身体烧焦,但是仍然持枪屹立在墙角,有的双目圆睁,直视前方。在北门内,还有日军弹药库爆炸后的遗迹,一片狼藉,日军的骨灰盒在旁边堆积得像一座小山丘。

陆诒还在报道中揭露了日军屠杀平民的暴行:

最惨的是一个老妪的尸首,两腿与身体已经分了家,旁边还有一篮蔬菜,脸上有3个刺刀痕,鲜血透过伤口流过脏污的短衣,而湧成紫黑色的一堆。还有一个年约30岁的女尸,也是没有腿,上身已是赤裸裸的,头发散披着。这两个女同胞,大概都是奸污不遂,而遭到了兽军之毒手。

台儿庄城防司令、第91旅旅长王冠五陪同两位记者参观了台儿庄战场,他们边走边谈,王冠五向他们介绍了官兵们在战斗中涌现出来的英勇事迹。王冠五告诉他们:“昨夜攻击西门时,有一位营长秦应岐身受七处伤,他仍誓守不退,担架兵把他抬了下来,他还声嘶力竭地喊:‘我虽然不能走路,但还能说话啊!为什么你们要强迫我下去呢?’”

陆诒和范长江参观战场后,回到91旅旅部,举行了一个血战台儿庄座谈会,亲历这次血战的官兵具体讲述了血战台儿庄的经过。31师的军医处长动情地说:“我们千万不能忘记鲁南的老百姓,他们把救护前线的伤兵当做自己份内的事,他们一村一村自动地组织起来,冒着敌人的炮火,日夜奔走在战场上抬运伤兵,有时甚至要绕道几十里辗转运送。这个事实证明,这次台儿庄胜利的取得,应当归功于鲁南民众的支持。”

在此次座谈会上,陆诒获知了“57人敢死队夜袭日军”的英勇故事。

首次报道敢死队

王范堂,1908年出生于陕西石泉县后柳镇。19274月,考入冯玉祥在西安创办的西北军官学校学习,毕业后被分配到冯玉祥部下任排长。台儿庄战役时,任第2集团军2715837连连长。

台儿庄战役打响后,日军矶谷师团在飞机、坦克、大炮的掩护下,轮番向台儿庄疯狂进攻。

1938327日,日军攻进了台儿庄的东北角。我军31师与敌人展开激烈搏斗,反复肉搏,双方形成拉锯战,我军伤亡惨重,形势十分严峻。为增援城内的31师,27师师长黄樵松命令1583营营附时尚彬率78两个连,翻过城墙进入城内。

时尚彬率领8连先行,王范堂带领7连随后跟进。8连奋勇向枪声密集的街巷挺进,但是中途中了日军的埋伏,隐藏在屋顶上的日军轻重机枪一齐扫射,不到一袋烟的功夫,8130余人牺牲殆尽。当王范堂带领7连赶到时,时尚彬向王范堂声泪俱下地喊道:“王连长,完了,完了,8连全完了。”王范堂见状,立即命令全连注意隐蔽,向日军迂回攻击。全连官兵怀着为死难弟兄报仇的决心,与日军展开逐屋逐巷地拼死争夺。

经过33夜的激烈战斗,打退了日军10多次疯狂进攻,坚守住了阵地。部队因连续作战,减员很大,第7连刚进城时的130多名官兵,只剩下57人。

日军占领了城区的四分之三,甚至连城的西北角也被日军攻占。当时城内的守军与外边的联系通道全靠西门这条路,如果不夺回西北角这块阵地,城内守军将处于危险境地。王范堂主动向守城指挥官王冠五请战,率领全连尚存的57名官兵组成敢死队,以求全歼入侵城西北角之敌。王冠五接受了他的请求,临出发前王冠五拿出大洋,要重赏敢死队员,可是王范堂和全体队员大喊道:“我们连命都不要了,还要大洋干什么?”

331日夜晚,王范堂率领57名敢死队队员,身着日军军服,头戴钢盔,腰挂手榴弹,肩背大刀片,在炮火掩护下出城西门,在墙外集结。待炮火停止后,沿墙向北跑步进入预定位置。待机枪停止扫射时,再分数路爬墙而入插进敌侧,向日军发动突然袭击。在血肉横飞的搏战中,队员们前仆后继,视死如归。经过一个多小时殊死拼杀,消灭日军60余人,敢死队只有王范堂等13人生还。敢死队夜袭日军成功,清除了攻占台儿庄西北角的全部日军,保证了台儿庄内外中国军队的联系,奠定了台儿庄战役胜利的基础。台儿庄战役胜利后,王范堂和敢死队战友受到嘉奖,王范堂也因战功升任第1583营副营长。

陆诒采访了王范堂和他的战友们,并把他们的英勇事迹写成报道,在《新华日报》上发表,这成为了当时轰动国内的重要新闻。从此,陆诒和王范堂成了感情深厚的朋友。

194912月,王范堂率部在成都起义,投入到人民的怀抱。之后,陆、王经常书信来往,一直保持着当年在战场上结下的友情。19875月,王范堂因病逝世。得知噩耗,陆诒万分悲痛,专门写了一篇悼念文章发表在《团结报》上,再度赞扬王范堂的历史功绩。

 (作者系台儿庄战役研究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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